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溯游（七下）

本章看点：我拿他当兄弟，他却当我有病

他是谁？

眼前的人问他是谁，是梅长苏问他是谁，是林殊问他是谁。

萧景琰脑海里纷乱的想法像疯长的杂草一样，又被一夕除去。

他曾经数次想问梅长苏是谁，没想到有一天竟轮到他问自己了。

“我还能是谁？小殊……”

萧景琰苦笑，他艰难地叫出这个称呼。这是他想了十三年的小殊，是他最好的朋友林殊，是他恨不得以命易之的小殊！他高兴，脸却不受控制，做不出欢喜的笑容，他激动，喉咙却像卡住了一样，没办法用喜悦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。

我这是怎么了？这不对，我做梦都想着小殊回来，我应该高兴才是，怎么可以把梅长苏的事情迁怒于他呢？毕竟梅长苏什么出格的事都没有做，他只是做了一个好朋友好兄弟该做的事，是自己心思不纯，平白增添许多苦恼，也让小殊难做。

“至少你不是我的景琰。”

梅长苏挑眉。他有过数次设想，一个好的将领不会没有准备冲动上阵，但是眼前这个人的反应太奇怪了，如果不是他这态度诡异在时间不对，他也只能说这就是萧景琰。

梅长苏暗中警惕着，心里却产生另一种大胆的想法。

这个想法并不是突如其来的，在刚开始成为梅长苏的那段时间，他也有过类似的情况。

“我不是……”

萧景琰低喃着重复，他怔怔地望着梅长苏，那你是我的小殊吗？他没有深想梅长苏那个强势的定语代表着什么，只是脑袋突然炸开。

对，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冲动纠结了！梅长苏也好，林殊也好，他渴盼着来到这里的原因！

“你好了！你的身体是真的好了对不对？！”萧景琰三步并作两步，冲上去抓住眼前的人的肩膀，他的眼里充满着希冀，眼底又缠绕着害怕，他的手握得那么紧，眼睛不肯移开分毫，仿佛只要这样这个人就一定能给他肯定的答复，他甚至等不及听到回答。

“你的火寒之毒是不是真的解了？！是怎么解的！”

梅长苏握紧掩盖在袖袍里的凶器，瞳孔骤缩。

没有回答，但是他知道了，这就是景琰。

如果不是景琰，他怎么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色。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景琰，但是他知道这是景琰一直想问他的问题。他隐瞒起来不让自己知道的害怕，并不会因为他不在自己面前提出来就不存在。

景琰在更早以前，在他面前哭过两次，但是他就算哭，也依旧是挺直了背脊，威压不减。现在这么脆弱的样子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，仿佛自己一推开他，他就会被打碎一样。

这就是景琰，但这又不是景琰。

梅长苏会这么快速地发现异样并直接地挑明，是因为景琰跟他通过书信，说有时候会失去意识，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。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期间，好像有另一个人顶替了他。太医对他的身体也查不出什么大的问题。

虽然目前还没有发生什么大事，但是一国之君会出现这样的症状，本身就不容忽视，这其中不稳定的变数实在太多了。所以他一看完信便拖着蔺晨匆匆赶回来。

比资历，蔺晨肯定比不过宫中的太医，但是太医多半求稳，蔺晨所学更偏更杂，他总还是要让蔺晨给景琰看看才好，万一这个蒙古大夫有办法呢？

没想到他这次进宫这么好运就撞上了，他想，这就是景琰失去意识时出来的另一个景琰了。

“蔺晨就在金陵，我们让他进宫来跟你细说好不好？”

梅长苏眼里带着怜惜，不自觉就用了哄孩子的口气。

萧景琰作为一国之君，不可能一整天都跟他们度过，而无论哪个萧景琰都非常清楚这点，作为国君自有自己的责任。

虽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没能跟景琰温存一番梅长苏是心有不满的，但是现下他更担心景琰的身体，等只有他跟蔺晨的时候，他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：“怎么样？”

“很好啊，非常健康，真是连太医都查不出毛病。”

蔺晨很无赖地摊摊手，一嘴的嫌弃。

“你知道我想问什么。”

看到蔺晨又在使性子说气话，梅长苏心里“咯噔”了一下，生怕景琰是真的不好了。

蔺晨心里自有定数，也乐得看他惊慌一次，还煽风点火说道：“你就没想过他说的都是真的？他真的是过去的萧景琰？”

“你信？”

梅长苏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蔺晨。子不语怪力乱神，他自然相信浩浩正气，天地自有正义，但要他信鬼神，还不如相信恶人心中的良知。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，能够穿梭时间改变历史呢？

他虽然憎恨着改变他世界的那一切，但是他知道，发生了就是发生了，他对此无能为力，索性也不再庸人自扰。

“我不信。”

蔺晨拖长了声音回答梅长苏，马上收到对方一个白眼。

“诶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？我要走了啊。”蔺晨作势就抬脚要走，这次他脚还在半空中就被梅长苏喝止了。

“站住！”

“哦。”

“……我知道他一直很在意，可是我没想到他这么在意。”

梅长苏低垂下眼帘，眼里万般情绪，他轻轻长叹一口气，他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做错了。

景琰从没忘记，他在意自己过去是怎么对待梅长苏的，他在意自己身上的火寒之毒，他在意自己一再欺骗他，甚至担心火寒之毒已解都是个谎言。他甚至在意到硬生生分出另一个自己，想要回到过去弥补他，想要参与、想要确认上天是不是真的把一个健康的梅长苏还给了他。

眼看那个忧思过重，这个又开始胡思乱想，蔺晨马上出口打断梅长苏：“你们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，这个病还没好，那个又病了，还都是这种棘手……”

他一抬手中的扇子指指脑袋，梅长苏差点一拳过去。

“……的病。”蔺晨躲闪了一下继续说完，夸张地感叹道，“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还真是来回折腾我啊，我看我才是真的命更苦。”

萧景琰不知道梅长苏根本没有相信他，只以为是他的皇帝陛下是忧思过重得了病，但是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，他已经从蔺晨那里得到他想要的了，至于这边，这是另一个萧景琰跟梅长苏的事了。